山色枕烟波

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
明暗·[二十一]对错都勿怪

最近脑子不太清醒,胡言乱语,不知所云,诸位见谅……



六月的天亮得很早。

尚不耀眼的阳光丝丝缕缕地,四散在弥漫的大雾中。

“今天该是个晴天。”

柳惜音推开卧房的窗户时这样想着。

 

 

“伊诺,你去审问叶昭,务必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。”李元昊闭着眼靠在椅子上,“可以用刑。”

“到哪种程度呢?叶昭毕竟是您相交多年的……”

伊诺的问话被李元昊打断,“你不必有所顾忌,要是发现他当真对我们有所威胁……”

他说着,蓦地睁开眼,神色狠绝。

“总之,这次的行动,不允许有丝毫差错。”

伊诺恭恭敬敬地应下了。

他早知道李元昊薄情寡义,又有什么好惊讶的?

 

 

从书房出来后,伊诺举步向哈尔墩的卧房走去。

“你来做什么?”看清来人后,哈尔墩偏过头去。

伊诺笑了笑,十足诚恳地道:“我来助我大哥抱得美人归啊。”

“仙儿?”哈尔墩抬眼看他,将信将疑地道,“我追求她这么久都不得她委身,你能有什么高明的办法?”

伊诺想起他口中那个女子温暖的笑容,心中不由一动。

他轻咳两声,接道:“我听百乐门的老板娘说,柳永今晚准备向仙霓裳求婚。”

哈尔墩一拍桌子,气愤道:“他凭什么!”

“大哥,你先别着急,我这不是来帮你出主意了吗?”伊诺拍拍他的手背,“虽然平日里我们兄弟俩的关系有些紧张,但仙霓裳那样的美人,自然还是纳入将军府的好,总不能便宜了外人。”

哈尔墩听他说得在理,对他的态度也就缓和了许多,“你觉得该如何?”

“兄长大可抢在柳永之前向她求婚。”伊诺不紧不慢地道,“这样会显得你更有诚意,反倒是那柳永跟风了。”

哈尔墩皱了眉,担忧道:“若她拒绝,又如何是好?”

“那也无妨。”伊诺放松地笑着,“为保万无一失,今夜散场后,我会派人将她送到上海饭店的包房里,生米煮成熟饭之后,她便是万般地不情愿,也无计可施。”

见哈尔墩有些犹疑,伊诺略带嘲讽地道:“大哥可别告诉我,这时候你要做个无用的君子,怜香惜玉吧?”

“只是父亲那儿……”

“父亲那儿有我给你兜着,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
虽说对伊诺突如其来的帮助心生疑窦,但哈尔墩觊觎柳惜音如此之久,自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。

左右他也不敢害自己,最不济被父亲骂一顿就是了。

思及此,他爽快应道:“好,我听你的安排。”

“大哥一会儿便去珠宝店买一个钻戒,晚上早点到百乐门就好。”伊诺说着,转身欲走,“我先去安排了。”

哈尔墩起身送他,“有劳弟弟了。”

伊诺拱手施了一礼,眼底却满是轻蔑与嘲讽。

哈尔墩一直以来与他的针锋相对,竟是凭着这样的苟且勾当,消殆了许多。

 

 

胡青趁着伊诺出去的空档,打给了柳惜音。

“霓裳小姐请放心,目前一切顺利。”说着,胡青变得有些犹疑,“你应当明白,她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吧?”

柳惜音苦笑一声,“我明白。”

她怎会不明白?虽说那日在南湖向伊诺提出不得伤害叶昭的要求,亦得他承诺,但进了牢狱,即便有心护她,戏总得作足,否则招人耳目。

柳惜音既替叶昭作了选择,只是懊恼和悲恨,她不能代她受苦罢了。

胡青知她心情,安慰的话多说无益,只简单道:“万望珍重。”

 

 

囚禁叶昭的平房里外都布满了将军府的人,尽是李元昊的亲信。

手腕间的铁链由于叶昭前倾而被拉直,金属摩擦,发出“哐当”声响。

冷水当头泼下,她艰难地睁开眼,思绪依旧混沌无比。

“叶长官,昨夜睡得可好?”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。

幸得水是由前往后泼洒,落到衣服上的不多,且她衬衫的料子一向很厚,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她费尽心思所要掩盖的秘密。

叶昭低下头,任水流从发梢滴落。

“该开工了。”那人的声音阴恻恻的,手里攥着根结实的鞭子,用力扯了两下,崩落一层灰。

随后那鞭子伴着破风的呼啸声,快准狠地落在了叶昭身上。

“说吧,谁派你来的?”

“我说过了,我只是来确认元昊兄的清白。”

那人显然对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并不满意,又抡起鞭子,重重地打在了叶昭身上。

这次有皮肉绽开的声音。

“只要你报上你在特务处的编号,我们一查便知,又有什么不能说的?”

“我倒想看看,是哪个不长眼的,竟怀疑将军对军部的忠心!”

说着,又是一鞭。

“你们对我如此严加拷问,怕不是做贼心虚了?”叶昭艰难地扯起嘴角,露出一个讥讽的笑。

那人见她如此态度,又恨恨地挥了几次鞭,尽数落在先前打过的位置上。

叶昭咬紧了牙关,将痛呼尽数吞没喉间,浑身因肌肉紧绷而颤抖着,一言不发。

“还是说,你是共产党的人?”那人掐住她的下巴,用了十足的气力。

叶昭疼得脸色发白,冷汗涔涔。

那人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臂,将鞭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另一人,自己则坐到了叶昭对面的椅子上。

“给我打,打到他愿意说实话为止。”

“慢着。”有人叫停了正欲挥舞的皮鞭。

“胡副官,您来了。”两人恭敬地将胡青迎进。

“这里先交给我,你们去外面守着就好。”

 

 

叶昭洁白如雪的衬衫上染了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,且渐有扩开之势。

胡青眼底闪过一丝不忍,却只站在门口,并未上前。

叶昭抬眼看他,半晌,忽地冷笑一声。

“胡副官,你的目的达到了?”

胡青叹了口气,走到她身边,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知道,世间之事,多得是无可奈何。”

“所以你不择手段、背信弃义吗?”叶昭冷冷地道,“你答应过我,不会让她涉险的。”

胡青笑了起来,“总得有人牺牲的,不是吗?”

“你不能用我去威胁她!”

叶昭红了眼,铁链被她挣得“铮铮”作响。

“你自己的女人,你难道不了解吗?”胡青留下这句意有所指的话,转身离开了。

叶昭无力地垂下头——她太了解她了。

作为中央特科的一员,柳惜音有她的责任和义务,也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。

但有一个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,始终是她的软肋。

 

 

“他已经告诉我他所属的科室,我会带人去查看。”胡青对守在门外的人道,“你们只需守着,不用再去审问了。”

众人面面相觑,方才拷问叶昭的那人开口问道:“他招了?但那看起来是块硬骨头啊!”

“是人总有弱点,抓住他的弱点加以威胁,不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吗?”胡青看向他,笑了笑,“他毕竟与将军兄弟相称,暂时不能下太狠的手,明白吗?”

众人闻言,整齐应道:“胡副官英明,我等定当严加把守。”

胡青则暗自松了口气,张益带出来的人,下手可不轻。

 

 

秋水正穿鞋准备出门,转头瞥了一眼跟在她后面的秋华。

“秋华。”

“姐,怎么了?”

看着一脸无辜的妹妹,秋水叹了口气,道:“我去办事,你难道也跟着去吗?”

“姐,我在家里闷着也是闷着,陪你一起去呗。”秋华讨好地笑着,“我不会打扰你办事的。”

话音落,两人沉默起来,僵持不下。

终于,秋水无可奈何,走到电话机旁,拨出了一个号码。

“您好,我是秋水。我今天需要带我的妹妹一同前来,没问题吧?”

“你该是被缠上了?怕是阿昭让她一定要跟紧你吧。”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两声,“阿昭终究是怀疑我们的身份了……”

说着,她沉吟片刻,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疲惫,“罢了,带她一起也无妨。”

“好的。”秋水面上笑着挂断电话,心底却有些担忧。

听声音,柳惜音昨夜似乎睡得并不安稳。

 

 

柳永仰头看着百乐门那气派的招牌,想着柳惜音交代过的话。

许久,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干涩。

闭了闭眼,他转头对魏溪道:“我们进去吧。”

 

 

大厅被绚烂的灯光妆点得金碧辉煌,空气里充斥着烟酒味,一派纸醉金迷。

却有一人起舞,形舒意广,恍若谪仙。

舞毕,在一阵叫好声中,哈尔墩朝着舞台走去。

他拦住欲下台的柳惜音,清了清嗓子,大声道:“我哈尔墩,今日想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。”

厅内的笑闹声渐渐消了下去,只听得哈尔墩接着道:“我愿迎娶仙霓裳小姐为妻,毫无保留地爱她,护她一世周全。”

言毕,他单膝跪地,双手捧上了钻戒。

柳惜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却有另一道温雅的声音传来:“霓裳小姐,柳永亦愿与你喜结连理,举案齐眉。”

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。

众人皆知晓哈尔墩的斑斑劣迹,仙霓裳若下嫁于他,不见得会幸福美满。

但柳家再有实力,也不便与在上海滩可只手遮天的将军府作对。

如此绝色佳人,实在是可怜,可叹。

而作为矛盾焦点的柳惜音则神色如常,只轻启朱唇,柔声道:“霓裳不过一介舞女,承蒙柳少爷与少将抬爱,且容霓裳思虑一番,再给二位一个答复,可好?”

说着,扶起了哈尔墩,对他粲然一笑,又转身对柳永施了一礼。

哈尔墩悻悻地收起了戒指,瞪了柳永一眼,走回了座位。

柳永毫不客气地回看他,嘴角浮起轻蔑的冷笑。

厅内众人已然恢复了喧闹,权当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。

 

 

秋华看着面无波澜的秋水,压抑着怒气问道:“她为什么不拒绝?”

“一个军火商,一个将军府,她怎么拒绝?她又有什么必要拒绝?”

秋华被她噎了一下,转而问道:“叶昭呢?”

“我怎会知晓她的行迹?”

秋华见她的态度如此不痛不痒,亦无计可施,深呼一口气,起身离开了。

秋水神色自若,只是端着茶杯的手不可抑止地有些颤抖。

 

 

伊诺为怒气冲冲的哈尔墩斟满了酒,好言劝道:“大哥,过了今夜,仙霓裳就是你的人了,他柳永再怎么不甘心,也只能咽下这口气。”

哈尔墩接过酒盏,一饮而尽。

伊诺朝胡青使了个眼色,起身转去了后台。

胡青便不住地为哈尔墩斟酒,很快,一壶酒便见了底。

 

 

“霓裳小姐,请随我移步上海饭店吧。”伊诺靠在门边,出声唤道。

柳惜音抬手摸了摸斜插入髻的木簪,淡淡一笑,接着拿起手包,跟在伊诺身后,去奔赴一场早就布好的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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