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色枕烟波

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
明暗·[二十六]燎原之火起

又是胡言乱语。


“这只老狐狸,未免也太心急了些……”胡青捏着火盆中未烧尽的只言片语,那依稀可辨的“今夜”二字,足见其预谋——趁着哈尔墩订婚庆贺之时,将军府难免戒备松懈,一时不察,城破,将军府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,但终究无可厚非,谁又能想到日军是如此狡猾呢?

伊诺沉吟片刻,从抽屉里翻出李元昊的私人印章,递给胡青,“你去军区医院,让哈尔墩到军营部署,准备今晚行动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
“告诉他,事况紧急,即刻出发。”胡青沉着答道。

伊诺点点头,接着道:“你记得遣人保护李小姐。”

胡青犹疑片刻,“那叶昭……”

“暂且留他一命也罢。”伊诺神色中更掺了几分阴沉,“若是日后他不识时务……”

胡青应了,即刻转身,大步流星地离开。

 

 

胡青赶到医院时,哈尔墩正满面担忧地守在柳惜音的病床前。

柳惜音的脸色有些苍白,见他进来,扯起一个微笑,算是见了礼。

胡青看了看一旁的秋水,道:“少将,还请借一步说话。”

哈尔墩了然,随他出了病房。

“少将,请即刻前往军营调度。”胡青双手捧上李元昊的印章,态度十分坚决。

哈尔墩愣了一愣。

“那逆匪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,霓裳小姐还在里面躺着呢!”胡青再上一步,“将军言此时机绝佳,他已作好安排,请勿复犹豫!”

哈尔墩接过那印章,揣入怀中,“我去与仙儿道别。”

 

 

“仙儿,我得急令,需得去军营一趟。”哈尔墩俯身,在柳惜音的唇上落下一吻。

柳惜音闭了闭眼,遮住了眼底的冷冽杀意。

复睁眼时,她冲他宽慰地笑了笑,柔声道:“哈尔墩,放心去吧,我等你回来。”

“少将,车在楼下。”胡青适时出声。

“知道了。”哈尔墩点点头,恋恋不舍地看了柳惜音一眼,转身离开。

待哈尔墩走后,柳惜音抬手用力地擦了擦嘴唇,而后淡淡开口:“想必,今晚一切就能结束了。”

“是。”胡青笑了笑,“以他们的行事风格,傍晚前一定会再次确认时间和地点,伊诺并非无用草包,柳小姐大可不必过多忧虑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柳惜音撑着床沿坐起来,“胡副官可还记得早前将军府从柳府购进的那批军火?”

“自是记得。”

胡青见她平白无故地提起此事,心里隐约起了猜测,看来她的身份的确不单纯,竟还牵扯到柳家。

不及他细想,柳惜音接着道:“那批军火不能用。不过倒是可以让哈尔墩送给川野。”

“胡青明白了。”原来他们早有准备,胡青暗自咋舌。

“那还烦请胡副官先带我去接阿昭出来罢。”

柳惜音的笑容极淡,颇带些自嘲和苦涩意味,看得胡青心头一揪,当即肯定道:“当然。”

 

 

秋水去了护士站,称是仙霓裳需要陪护,找来两个小护士,将她们带回了病房。

门初一关上,门后的柳惜音和胡青便一人一个手刀将她们砍晕过去。

秋水在她们端来的托盘里翻翻找找,找到两管镇静剂,打进了她们的后颈。

然后胡青去到外面放风,柳秋二人便迅速地换上护士服,戴好口罩和帽子,把晕过去的护士拖到了厕所间。

“走吧。”柳惜音端起托盘,带着秋水疾步走了出去。

阿昭,等我。柳惜音在心底不断重复着。

 

 

胡青将车停在私宅的门口,下了车,“两位在车上等我罢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进去。”柳惜音戴上口罩,转头给秋水下命令,“你在车上等我们,如果十分钟之后我们没有出来,你再进来接应。”

“是。”秋水从后座翻到了驾驶座上。

柳胡二人对视一眼,迅速朝内室走去。

“胡副官,您来了。”为首的人恭敬地招呼胡青。

胡青端着公事公办的口气:“将军有令,差我来接叶长官出去。”

那人震了一震,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,言语间吞吞吐吐,“这……他……”

柳惜音见他这副模样,心下担忧更甚。

胡青自然也注意到了,他神色一冷,诘斥道:“我不是告诉过你们,不必再对他严加审问了吗!”

“可他出言不逊,我们只是……”那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
“只是什么!将军责备下来,你我都担不起!”胡青怒道,“人呢?”

“卑职知错,人在里面。”

柳惜音跟在胡青后面进了刑讯室,只一眼,她便浑身都颤抖起来,咬破了下唇,嘴里一片腥甜。

原本明朗无双的少年此刻满身血污地被禁锢在铁架上,垂着头,毫无生气。

柳惜音杀意顿起,胡青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,示意她暂且再忍忍,然后大吼道:“都他妈愣着干什么!还不赶紧把人给老子放下来!”

叶昭本在一阵阵虚幻与真实中痛苦挣扎,听见胡青的声音,一时半刻仍分不清虚实。

她微微抬眼,透过眼前早已杂乱不堪的额发,竟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,她的精神支柱。

“惜音……”她喃喃,暗沉已久的眼眸一亮。

这一定是幻觉,她想,旋即自嘲一笑。

柳惜音见她如此,只觉胸腔里翻涌而起的酸楚快要将自己给淹没了。

这边,众人哆哆嗦嗦地应了胡青的话,手忙脚乱地去放叶昭下来。

这些动作难免牵扯到叶昭的伤口,疼得她闷哼一声。

“你们不会轻点吗?毛手毛脚的!”胡青眼见着柳惜音周身的气场愈发冷冽,赶紧喝道,然后使了个眼色让柳惜音上前扶住叶昭。

“阿昭。”柳惜音的声音很轻,随着这声呼唤送到叶昭耳边的热气激得她浑身一抖。

她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,释然地笑了,“原来不是幻觉啊……”

柳惜音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,她终于抵不住身心的疲惫,昏睡过去。

胡青皱了皱眉,对柳惜音道:“你先把叶长官扶到救护车上去吧。”

柳惜音感受着叶昭虚弱的呼吸,不再犹豫,果断地将她背到背上,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。

众人目瞪口呆,惊讶于一个弱女子竟能背起一名健壮的成年男子。

胡青依然绷着脸,严肃地给他们讲述接下来的安排。

他有种预感,柳惜音一定会去而复返。通过他这些天对柳惜音的观察来看,她和叶昭太像了,也不知是谁活成了谁的模样。

果然,正当他说着话,忽地一声枪响,那个头子应声而倒,血淌了一地。

胡青即刻作出反应,一个旋身飞踢,踢掉了一人手里的枪,而后拔枪击中另一人。

枪声不绝于耳,很快,只剩柳惜音、秋水和胡青还站立在这间小小的屋室中。

秋水搬过一旁的油,洒满整间屋子。

柳惜音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胡副官,这间屋子与周围并不相接,烧了便是自得其果,牵连不到别处,你说是吧?”

胡青被她满是寒意的眸光扫得打了个冷战,连忙点头。

三人走到门口,秋水掏出打火机,扔到房子的正中心,顷刻间,烈焰熊熊燃起。

柳惜音薄唇紧抿,神情冷峻,身上白色的护士外袍沾了鲜红的血,火光映在她清冷的脸上,宛如踏火而来的罗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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